悲河
說不清是哪代的事了。那時候，影壁山一帶沒河，只有一條除了夏季之外一年三季干枯的小溝。離溝不遠，住著一戶人家。這家姓齊，家中只有孤兒寡母兩口人相依為命。這一年兒子齊俊長到十二歲，為了生活，母親含著眼淚把他送到財主家去放羊。
一天，天剛過午，本來響晴的天忽然下起雨來。小齊俊急忙把羊群趕到了山坡上的樹林里避雨。齊俊找了塊石頭剛坐下，隱隱聽到林子里好像有個小孩的哭聲。他順著哭聲找到林子深處，看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在樹下啼哭。齊俊費了好大勁才問清小女孩是在找娘。至于她娘是誰？到哪去了……就弄不清了。齊俊看她哭得怪可憐的，就對她說：“小妹妹，你別哭，我?guī)闳フ夷铩?rdquo;小姑娘一聽這位大哥哥能幫她找娘，就不哭了。雨停了，小齊俊背著小姑娘，趕著羊群下山了。小姑娘被齊俊背到家里，齊俊娘到處托人打聽。想要幫助小姑娘找到家人，可是一點消息也沒有。過了些日子，娘對齊俊說：“俊兒，我看這小姑娘又聰明又伶俐，就讓她叫你哥哥，給她起個名叫玲兒吧。”齊俊高興得跳了起來：“哈哈，我也有妹妹啦！”從此，小姑娘就成了齊家的人。齊俊特別喜歡玲兒，每天放羊回來，不是給玲兒抓幾只雀，就是給掏幾個雀蛋，再累再乏也要哄玲兒玩一會兒，玲兒也特別愿意跟小哥哥一起玩。娘看到兩個孩子真像親兄妹一樣親，也常常樂得合不攏嘴。玲兒長到八歲時，天天跟著齊俊一起放羊，兩個苦命的孩子誰也離不開誰，小玲兒有時在夢里還喊著哥哥。 l
一晃幾年時問，玲兒十六歲了。姑娘長得水靈靈的，就像一棵出水的美蓉，人們都說齊俊和玲兒是天生的一對。兩個孩子長大成人了，可是勞累了大半生的娘卻一天天衰老了。一天晚上，娘把齊俊和玲兒叫到身邊，看看齊俊又看看玲兒。兩人都被娘看糊涂了，但又馬上明白了娘要說啥。聰明的玲兒紅著臉問：“娘你有事嗎？”娘對玲兒說：“玲兒，娘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。”齊俊和玲兒幾乎同聲：“娘，你說吧。”你們倆從小就在一起，玲兒要是不嫌棄俊
兒，你們倆就成親吧。”娘說完。齊俊急忙說：“娘，我……不能……”玲兒低下頭靦腆地說：“娘，你老不說我也……”娘一聽玲兒同意了。便說：“這樣我就是死也能閉上眼睛了。”
窮人的好事總是難成。第二天財主領著衙門里當差的來到了齊家，說是齊俊拐騙婦女。硬把棄俊抓走了。體弱的娘一氣之下，當晚含著悲憤離開了人世。玲兒哭得死去活來，她哭一聲娘。哭一聲俊哥。沒隔幾天，財主來到齊家，假惺惺地對玲兒說：“你娘死了，人死也哭不活。你那個俊哥嘛，也回不來了，我看你一個人怪可憐的，我這個人就是心軟，我看你就到我家去吧。”財主說到這，玲兒明白了，家里飛來的橫禍是這個老色鬼做的扣，他是在打我的主意。玲兒對財主說：“我家里的人都沒有了，我該怎么辦，我自己還沒去想。我要等到我娘燒過七七再說。”老財主以為玲兒是不好意思答應他，樂呵呵地說：“那行．也就是四十九天唄。”說完，貪婪地看了玲兒一眼就走了。財主走后，玲兒想娘像待親生女兒一樣把自己待大，教自己做人，俊哥待自己比親哥還親，要是沒有他們娘兒倆我也活不到今天。現(xiàn)在娘死了，俊哥也不知被送到了哪里。既然老財主打我的主意，就指定不能讓俊哥活著回來，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，不如一死圖個清白。主意拿定，玲兒來到娘的墳上，面對著干枯的小河溝放聲大哭，足足哭了三天三夜。第四天頭上，干枯了的小河淌滿了玲兒的眼淚，第五天淚流成河，玲兒面對蒼天叫聲娘．喊一聲俊哥，便一頭扎進了河里。
人們說這條河的水是玲兒的眼淚，就叫這河“悲河”。“悲”和“北”音近，河又在茶碗溝北面，這河就叫成了“北河”。
講述：梁淑芹（女，55歲，農(nóng)民）
記錄：于政清 劉玉文
時間：1982年12月采錄于大陽鎮(zhèn)同興村
